把心里话全部一口气吐出去，亚度尼斯确实觉得痛快多了。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淡淡的不安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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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葛丝塔芙为何三番两次阻挠自己前去守护那些可怜的村民，还对他们遭遇的厄运不闻不问，但亚度尼斯总觉得自己指责得似乎有些过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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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丝塔芙勤于政务，而且经常减免农民和手工业者的赋税，懂得关心底层，与其他那些横征暴敛、昏庸无能的领主比起来，葛丝塔芙已经算是非常合格的优秀领导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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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明事理的人，为何会忽然变得如此刻薄无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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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度尼斯苦苦思索着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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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她在柜子里翻找了一番，拉出一块旧包袱布，从厨房里取出几块硬面包和干酪，用纸细细包了放进包袱里，又收拾了些出行所必需的行装，挂上钱袋和水壶就又匆匆地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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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亚度尼斯行走在萧瑟的大街上，心里为自己的调查计划作着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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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陶德轻骑兵接下来会袭击哪个村落？他们是否会兵分多路同时对多个村子进行袭击？这些骑兵中有强大的战士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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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敌人中有四名以上的剑师，就算是她也没办法轻松取胜。虽然一支劫掠骑兵部队有这种程度的尖端武力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也不能忽视这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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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罗德，哈利……亚度尼斯心中忽然闪过两人的身影，随即又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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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杀完了这些骑兵又如何？这只能勉强拖缓即将到来的战争，却不可能阻止它。而等到战争爆发，这些被你救下的村民一样会死。你正准备置自己于不必要的危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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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度尼斯在脑海里模拟了一番吉罗德会说的话，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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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虽然吉罗德完全不赞同她的做法，但还是会叹着气跟上来，跟着她一起去解救那些村民。而哈利……哈利不喜欢考虑那么多，他有忙就帮，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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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住在城西那家裁缝铺对侧的屋子里，离这儿不算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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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亚度尼斯并不想去寻求他们的帮助。吉罗德不会从心底支持她的行动，所以她也不打算滥用他们之间的友情。没有必要把目标不合的人强行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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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城墙边的马厩，用十个银币租了一匹健壮的矮种棕马，牵着它走到了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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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好！”“长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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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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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长官。请出示您的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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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度尼斯笑道：“我可没有什么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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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长官……”看守城门的几名卫兵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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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必须马上过去。你们愿意让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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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官……”卫兵队长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板起了脸，作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说道：“非常抱歉，长官，没有文书的话，您是不能通过的。请您先去办理相应的出关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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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亚度尼斯笑着打断了卫兵的话，“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这可不是你想的那种长官对下属的考验之类的事。”言罢，她从腰间连着剑鞘一起取下了佩剑，猛地一下抽打在马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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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受了惊，高声嘶鸣着向前冲去。卫兵们手忙脚乱地从马冲刺的方向上让开。一道黑红的身影在马后左右腾挪跳跃着，如一阵寒风般从几名卫兵身边一卷而过，随即翻身跨上了马背，稳稳地抓住缰绳坐在马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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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几名卫兵，连拔出武器的机会也没有，已经全部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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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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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德轻骑兵如闪电般袭击了许多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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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克城的信使已经出发了，以求通知各个可能遇袭的村落赶紧打点行装逃离，但是那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徒步迁徙的村民在入关前很容易就会被具有高机动力的骑兵追上，因此目前仍然还有许多村民正处于死亡的威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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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骑兵像是完全不打算掩饰自己行进路线的踪迹似的。他们大致上的路线，是从科克城的西南方起，一路沿着密尼安山脉向东前行。沿路遭遇的村落，全部无一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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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最近一次的斥候报告，在已经被烧成平地的穆里尔村的东方，发现了小批部队行军的痕迹。亚度尼斯决定要先去艾达村看看，如果艾达村还没出事，那就疏散他们之后再向西追寻敌军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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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艾达村与穆里尔村之间的耶达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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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祝愿他们的灵魂在天堂中能有一席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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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纵马疾驰的亚度尼斯不禁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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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从理性还是感性的角度去思考，她都想不通为何自己的祖国会作出这种事来。亚度尼斯实在不愿相信，自己所热爱的那个美丽的国家，竟派遣出了一支以肆意屠杀手无寸铁的弱者为任务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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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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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探听到了奥狄斯王国目前正处于皇权交接的不安定时期，所以才有底气作出这种恶劣的挑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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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奥狄斯王国很快就会稳定下来。拥虿无数、一呼百应的三王子罗德里克·奥狄斯镇压所有反对者的那一天不会太远，而等到他登基成为新一任国王，整个奥狄斯王国就能将全部的力量集中对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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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尽管这种屠村的挑衅方式残忍到令人发指，但却不会对奥狄斯王国的国力有太大的损害。那渴望一位强势统治者的强烈民意，反而还能让罗德里克压倒其他竞争者的过程大大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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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陶德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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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她离开祖国时的状况，亚度尼斯神色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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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居他乡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什么关于陶德王国的消息了。在她离去的时候，以危险而桀黠的韦玻丝特为领袖的革新派，与她所效命的保守派之间，还正处于平衡的态势中。双方针锋相对，却都没办法轻松地压过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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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呢？尽管完全不报保守派已经打倒了革新派的奢望，不过她也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韦玻丝特还没能彻底把握住朝政。虽然亚度尼斯对政治的了解十分粗浅，但她还是明白两方如此庞大的势力之间的平衡不会在短短两三年间就被破坏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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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正处于持久的内耗中的陶德王国，于情于理都完全没有任何出兵的动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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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度尼斯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充满恶意的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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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站在国家的角度进行得失分析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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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跳开始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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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两国目前的国力相对比，要是真的开战，陶德王国完全没有任何抵挡住奥狄斯王国凶猛军势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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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奥狄斯王国并不具备吞并整个陶德王国的力量。长期作战在国内产生的厌战情绪，拉得过长的补给线，占领地区的人民反抗……很多因素都会阻碍奥狄斯军队一路推进到陶德王国的最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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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的结果呢？从边境起，保守估计至少会丢失掉五座城池，甚至更多。接着，陶德王国无法承受更多领土的丢失，奥狄斯的军队也无力再战，两国之间会签订关于割地赔款的条约，战争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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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国家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浩劫，但是拥有大部分军官支持的革新派却会从中获益。在这场战争中，他们能趁机赢取人民和贵族们对革新派的支持，各种资源援助也不在话下。而等到战争结束，已经彻底倾斜向革新派的势力平衡……还能够扳的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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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奉上一大块领土，牺牲数不尽的士兵和民众的亡魂，只为了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政治筹码，从而登上一个残破王国的最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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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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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度尼斯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虽然不确定她最终的目标是什么，但这的确像是那个不择手段的韦玻丝特会做出来的事。她可亲身领教过韦玻丝特的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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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个猜想无疑是进一步否定了韦玻丝特的良知，让她有些怀疑世上是否真的存在这等丧尽天良的恶魔，然而她暂时还想不到派兵屠村有什么除此之外的合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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